
我在阿姆斯特丹加總待了12個晚上,除了散步之外,我最喜歡、也最常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坐在公園的草地上看著腳踏車來來往往。幾乎每個荷蘭人在騎車時都可以一心多用,也經常可以看到有兩輛單車以一致的速度並排前進、和朋友一邊聊天手上還拿著手機傳簡訊,或是幾個青少年雙載還邊在單車上向對方開玩笑嬉鬧,彷彿腳踏車就是他們身體的一部份,荷蘭人騎腳踏車只有「快、狠、準」三個字可以形容。
可能是因為自己小學和國中都在台灣念以古典音樂為教學主軸的音樂班,所以除了將學校塞給我的照單全收之外,另外聽的大概就是電台和電視總是在強打著的華語流行音樂排行榜前10名了。因此也可以說,那時的我對於吸收音樂這件事可說是被動的、所聽的東西是被別人篩選過的,即使有自己去找別的音樂來聽也都是相似類型的。後來古典音樂成為了我(熱愛)的專業,獨處時反而變得什麼音樂都不想聽(大概就像大家下班後不想碰工作的事情一樣,)寧可坐在一片安靜裡。雖然這沒有什麼絕對的不好,可能對於許多人來說也算是件正常的事情,但自己總覺有哪裏不對勁,好像心靈在某種程度上被封閉了起來一樣,已經到了不得不做些「什麼」的地步了。也許這有可能是職業病的關係,怎樣就是覺得不舒服。於是,我許下了「接下來一定要好好花時間聽音樂」的願望,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每次聽到沒聽過的音樂便會不自覺的停下手邊的一切,或打斷別人的滔滔不絕:
「嘿!妳現在在放的這首曲子是什麼?」
「等一下再跟我說話好不好?我正在聽這首曲子。」
我有一個奇怪的毛病,就是如果全世界都在一窩蜂的流行著什麼,我就會不由自主的逃得遠遠的,等到風潮過了之後才緩慢的跟上,比如說擁有智慧型手機這件事。若不是後來因為工作需要經常到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又厭倦了每次出門前都要上網查地圖然後畫下來(而且還不保證自己看得懂),我想我可能還會再逃避加入行動網路的世界好一陣子。
只是在被趨勢推著前進的同時,我開始對於這樣的習慣和依賴感到不安,因為我已經不只一次的聽到不同的朋友告訴我:「我不知道沒有聰明手機我該怎麼辦!」、「我離不開網路!」我自己擁有行動網路不到兩年,但也已經發現自己的生活變了:以往出門時總是喜歡帶上本書,有了聰明手機後,我在網路上閱讀各式各樣真真假假、有意義沒意義的資訊的時間變多了,可是看書的時間變少了;閒著沒事的時候我的大拇指已經在我察覺前便開始下意識的滑著手機,可是我放空自己讓思緒奔騰的時間變少了、寫作的時間變少了;我花很多時間解讀那個誰所傳給我的一字一句,絞盡腦汁思考自己的用字遣詞,可是個把個鐘頭的你來我往深思熟慮卻敵不過一個眼神的交會和聲音裡的情緒起伏。然後,我不禁問自己,到底是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還是科技已經「取代」了人性?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
不安歸不安,但是網路所帶來的美好令人沈迷不已,我幾乎是心甘情願地被制約著啊!我以為這就是人類無法避免的未來,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變得(或已經正在發生)像「瓦力」裡那些在太空船裡懶散的人們,明明想要交談的對象就近在眼前,卻隔著螢幕在溝通。
我在巴黎,我沒去羅浮宮。
在地下室小小玻璃金字塔的附近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我的耳邊響起了每一個告訴我「去巴黎一定要⋯⋯」的聲音,我皺起了眉頭,這是我在巴黎的第六天。連上免費wifi,傳訊息給朋友碎念了幾句,一個德國人、一個比利時人。
前些日子看到一段影片是有關歐美國家的學生對於台灣學生放學之後還要去補習班的看法,其中提到的癥結點除了補習班對於實際人生的學習並沒有什麼幫助之外,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把太多的時間花在這些被「預設」好的、隨機分發的群體中(學校、補習班、公司....etc.)使得我們不需要另外花時間去拓展社交圈,卻也失去了「選擇」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的機會。
人們因著共同的目標聚集在一起而產生共鳴和向心力,進而產生情誼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情了。因為朝夕相處,我們很容易和坐在隔壁的同學變成好友,和被主管分配到同一組負責專案的同事熟識,但卻不太會和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在短時間內建立友誼。久而久之,在無形之中,我們讓這些並非「自我選擇」的團體來影響、塑造我們,我們念的學校和所做的工作成為別人對我們的印象。